陈青萝静静待在休息室里的沙发上,腿上摊开,放着一本杂志。
女前台过来,给她添了水,轻声说:“古先生马上就到。”
陈青萝没有反应。
女前台又说:“外面现在正在召开一场讨论会,现场很热闹,您要去看看吗?”
陈青萝如梦初醒。
“什么主题?”
“有关诺贝尔文学奖的。”女前台把主题复述了一遍,又说,“有很多知名作家都参加了。”
陈青萝马上低下头:“没兴趣。”
她拒绝得太果断,太熟练,以至于女前台产生了很强的挫败感。于是她不说话了,默默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站好。
……
座位阵型是圆的,发言次序又是顺时针,下一个发言者是谁一目了然。观众们情绪也越来越热烈。
发言者跟时钟指针一样往王子虚这边逼近,这就是在积蓄期待感,在走到王子虚前面一位时,期待感已经达到巅峰。
不知不觉之间,周围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感觉整个酒店的人都过来了,现场却还保持着异样的安静。
王子虚冷不丁抬头一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二楼贵宾座,此时也都坐满了,都低头往他这边瞧。
他感到压力巨大。
“……谢谢,我发言结束。”上一个发言的人终于结束,把话筒递过来,王子虚接到手上,温热的,不太舒服。
他把手往下挪挪,握住下边冰凉的部分。
“所以说,文学骑士到底是什么人设?”萨特问道,“骑着马,用骑枪把这些人一个个攮死吗?”
小王子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这是梁山好汉。”
两人聊上了。
“我那是比喻,”萨特说,“我说的骑枪,实际上是文学之枪。”
“文学没有枪,”小王子说,“那个庄蝶,说的有一部分是有道理的,文学就像音乐,只有知音才能听懂。它不是强权,不能指着别人,让别人服气。”
萨特说:“那照你的意思,这场就没法赢。”
“文学本来就不存在赢,”小王子说,“肖洛霍夫也没赢,想质疑他的,一辈子都质疑。在研讨会上掀桌子,把石同河骂成那样,也没见他怎么着。”
“……咳咳。”有那么一刹那,王子虚大脑有点空白,清了清嗓子。
“王子虚老师,该您发言了。”主持人提醒。
“刚才几乎一半的人都说,愧与某位同侪为伍。我觉得,大家不妨坦率一点,你们说的那位同侪,就是我吧?”
现场爆发出哄堂大笑。
陈青萝坐在休息室,眼睑微微抬起,又慢慢放下。
前台倒是站不住了,迈着高跟鞋,走出门去二楼围观。
王子虚说:“有个人告诉我,真诚与善良,是一个作家最宝贵的品质。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我一直是个真诚的人,有一就说一,有二就说二。我看到有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她似乎是在心里腹诽,觉得我这是在为自己开脱。
“抱歉,这不是开脱。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能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我是这么想的。这就是我所说的真诚。
“大家都说不愿跟某个同侪为伍,说得很好,口才很棒。但我看来这就不真诚。真诚的话,就直接指名道姓了。
“大家说的,我担待了,接下来我说得更真诚一点,也请大家担待一下:
“我想说的是,你们很菜。
“至少在这场讨论会上,这个主题下,你们菜到不配跟我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