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墙面剥落的石灰块，那里隐约能看见去年“安全生产月”海报留下的胶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指甲正一下下抠着桌沿。

窗外的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刘厂长的保温杯上切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我明白修路是盘活砖厂的关键。”

他的声音带着晨起未消的沙哑，拇指划过笔记本上“迁坟争议”四个字，笔触重得几乎要戳破纸页。

“只是前几日路过乱葬岗，看见张大爷蹲在祖坟前培土，竹篓里装着新折的柳枝......”

话音未落，窗台上的麻雀突然振翅惊飞，他的目光随之飘向厂区外起伏的土丘，那里的荒草正随着南风起伏，像一片凝固的暗绿色波浪。

铁皮门在此时被撞开，带起的气流卷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

王建国的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新鲜的砖灰，安全帽绳勒进晒黑的脖颈，腰间的对讲机正断断续续传出磅秤报数的机械音。

他“砰”地将考勤表摔在桌上，表角硌到赵书卓的钢笔，墨水瓶在惯性中晃出几滴深蓝，在“村民诉求”栏洇成不规则的斑点。

“通不通由不得他们！”

他的手掌拍在地图上，指尖正戳中规划路穿过坟地的红点，橡胶鞋底在水泥地上碾出刺耳的声响。

“上个月暴雨冲垮临时土路，三队的砖坯泡坏两千块，李会计算过，那是五万块钱的损失！”

他突然俯身，工装口袋里的卷尺滑出半截，金属扣在桌面上敲出脆响。

“你去看看三队老吴家，屋顶的草帘子漏得能看见天；去村口瞅瞅二妮家，女婿来拜年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赵书卓的视线落在王建国肩头的补丁上——那是上个月他帮忙缝的，针脚歪歪扭扭穿过“为人民服务”的褪色字样。

远处砖窑的烟囱正吐出淡灰色的烟，在天际线拖出绵长的尾巴。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过滤嘴在齿间被碾得变形：

“开动员会得讲究策略。”

他终于开口，将钢笔尖抵在“迁坟补偿”条目下。

“先让各组长参观新引进的全自动制砖线，再安排盖房户代表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