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个屁!”
王建国抓起搪瓷缸子灌了口凉茶,褐色液体顺着喉结滚进衣领。
“直接把乡政府批的‘乡村振兴重点工程’公示牌竖到坟地边上!”
“谁要是闹别扭,就公示他家的宅基地审批进度。等老张头家的砖房先盖起来,看那些碎嘴子还敢不敢扯祖坟!”
暮色渗进窗户时,赵书卓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正与王建国的重叠,像两幅轮廓模糊的剪纸。
他摸出火柴点燃香烟,火光在渐暗的房间里明灭,映亮了地图上用红线圈出的“迁坟区”。
窗外的槐树叶已经变得墨绿,晚风带来远处拖拉机的突突声。他将烟灰弹进刘厂长的搪瓷缸,水面立刻浮起星星点点的白:
“会后我去趟张大爷家,把他孙子的学费减免证明捎过去。”
烟头在指缝间明明灭灭。
“顺便带两包他爱吃的芝麻糖——去年他送过我家一筐新收的花生。”
王建国突然安静下来,伸手摸向裤兜,摸出半块压碎的硬糖,玻璃纸在指间沙沙作响。
他将糖块丢进嘴里,腮帮鼓起一块,声音含混而低沉:
“我爹走的时候,我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他望着窗外逐渐模糊的坟地轮廓,喉结上下滚动。
“等路通了,砖厂赚了钱,我想在公墓给老辈人置块碑......”
话音未落,他突然起身扯下墙上的旧日历,露出背后崭新的“砖厂五年规划”海报,红旗下的现代化厂房在暮色中泛着金属光泽。
赵书卓掐灭香烟,在会议记录最后写下:
“迁坟动员分三批次进行,重点关注特困户需求,补偿款优先到位。”
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他犹豫片刻,又添了句:
“建议保留坟地东侧古槐,作为乡村记忆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