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宋主任,宋主任默默从公文包取出份文件,封面上“迁坟安置专项经费”几个字赫然在目。
“还有件事要跟大伙交底,”
宋主任忽然站起身,声音里多了几分悲壮。
“我爹临死前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没给同队的老周立块碑。”
“老周救我爹时,指甲在他胳膊上划了道血痕,后来就长成了胎记。”
“这回迁坟,我要给老周刻最大的碑,把他救人的事刻得清清楚楚,让孙子的孙子都知道,咱北大荒人不缺心眼,更不缺良心。”
会场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李大娘用袖口抹着眼泪说:
“要是能给俺家小柱子立块碑,哪怕刻上‘李大娘之子’也行啊......”
王建国连忙应下,又翻开本子记了几笔。
夕阳的余晖里,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老人们不再是吵嚷的村民。
而是一群把青春和血泪都埋进黑土地的亲人,他们的坚持,何尝不是另一种对北大荒的热爱?
“散会后,各家有亲人埋在西山坡的,都来俺这儿登个记。”
他晃了晃手里的钢笔。
“咱们会给每个坟包拍照片、做标记,迁坟时全程记录,保证一个人都不落下。”
“等砖厂冒烟那天,请大伙去新陵园看看,给老人们烧柱高香,让他们瞧瞧,咱用他们护着的土地,盖起了多亮堂的新房!”
日头渐浓时,王建国蹲在晒谷场上,用粉笔把新陵园的草图描了又描。
远处的西山坡上,晚风掀起荒草,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片土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迁坟计划书,忽然想起张大爷说过的话:
“北大荒的土能埋人,也能救人。只要咱心里装着故人,哪儿都是他们的家。”
草图上的墓碑群已经清晰可见,每座碑前,都画着一束正在绽放的野菊花。
赵书卓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草图上,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过纸页。
将那些用铅笔勾勒的墓碑群和纪念亭影子,投在王建国挽起的袖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