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荒草比人高的地儿,看着瘆人,可在我眼里啊,是块能生金的宝地。”
张婶攥着绣绷的手顿在半空,针尖还挑着半朵没绣完的牡丹:
“主任啊,那地儿埋着咱三辈人的祖坟,虽说没个正经碑,可平白无故改成砖厂,祖宗能答应吗?”
话音未落,李大爷的旱烟袋“啪”地磕在石桌上,铜烟锅震得直晃:
“前年我家小子开拖拉机从那过,车轮子都陷进坟窟窿里!这要挖起砖来,指不定刨出啥物件,作孽啊!”
宋主任忽然站起身,裤腿扫过脚边的马齿苋。喉结在晒黑的脖子上滚动:
“大伙知道镇上刘厂长的窑口吗,邻村的砖厂一天出两万块砖,咱们村为啥不能有?”
“西山坡那片乱葬岗,说是坟地,可连个正经界碑都没有,荒了几十年,早该拾掇拾掇了。”
他从兜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文件,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狗尾草。
“我跑了三趟乡里,四趟县城,好说歹说才把‘迁坟建园’的方案报上去。你们猜咋着?市里批了!”
黄大爷的旱烟荷包从腰间滑落,暗红的烟丝洒在青石板上。老人颤巍巍扶住石桌,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
“主任你说真格的?政府能给咱拨钱修陵园?”
宋主任蹲下身,帮老人捡起荷包,指尖蹭上点烟丝的辛辣:
“不光拨钱,还有政策!”
他展开文件,用食指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行。
“按规定,占用集体土地建厂房,企业得给咱每亩地补三千块青苗费。西山坡划二十亩地建砖厂,光这笔钱就有六万!”
李大哥卷着裤腿的膝盖突然撞上石桌,惊飞了几只乘凉的蚂蚁:
“那咱的祖坟......”
宋主任从帆布包深处摸出个红本本,封皮上“殡葬管理条例”几个字烫着金:
“迁坟有迁坟的规矩。每户给三百块迁坟费,新陵园统一立碑,刻上生卒年月,清明还给免费送花篮。”
他忽然压低声音,像说个私房话。
“我去看过县城的陵园,一块碑卖八千,咱找镇上的石匠打,成本价八百,多出来的钱全算在砖厂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