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廉书记对于安阳的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感到厌烦,他看得出来,聂书记和单专员肯定是发现了汤希平野心才突然找到省委来的,否则,一旦他这颗大树稳固了,是会动摇他们安阳的干部队伍的基础的。也就是说,一旦汤希平的势力形成了,再想铲除就难了,他的势力安插在干部队伍里,大多是隐藏着的,这是十分危险的。
廉书记想了解这场变故的原委,但是他细想了当初聂书记向他汇报的内容,并没有说明原委,只是指出了汤希平的劣迹,虽然都有举例说明,但是对于廉书记来说,并没有得到证实。他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这场变故的原委,并且证实汤希平的所作所为,这样也才不会冤枉汤希平,而且有助于净化安阳的干部队伍。
廉书记想起来,上次找来曾义宽说这个事,好像说了一半把话题岔开了,说起来小韩姑娘被侵害的事,他们俩都感到愤怒,就没再提这件事。曾义宽虽然不在安阳地委和行署任职,但是他对情况是了解的,而且看问题很透,以后他来郑州了一定找他求证一下。噢,对了,省政府在组织一个大型国营企业领导人会议,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干脆打电话问一下他,于是廉书记拨通了曾义宽办公室的电话,曾义宽说:“你好,我是曾义宽。”廉书记直接说:“小曾,省政府在组织大型国营企业领导人会议,你过来不过来?”曾义宽一听是廉书记,马上说:“廉书记,您找我有事?”廉书记说:“没多大事,你如果来的话就来找我一趟,不来以后再说。”曾义宽本来没打算去,公司准备让李志逵副总经理去参加,但是看来廉书记有事要找他,他脑子一转,就说:“我去,下周二我就过去。”廉书记高兴地说:“好。”
到了这天,他自己坐火车就去了郑州,会议是在河南饭店,他先去报到,然后就步行去了省委大院,登记,联系蔡主任,蔡主任很快就安排了。于是他走进廉书记的办公室,给廉书记鞠躬,然后坐下。廉书记直接问道:“上次你来的时候,说到关于汤希平的事,后来话题岔开了,现在我想了解一下关于汤希平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你肯定是知道的,而且你会知道事情的原委,我想找别人了解不见得分别,找你了解是捷径。你可以随便说一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也不必有什么顾忌。好不好?”
曾义宽点点头说:“好的。事情是这样的。就在王部长和窦主任两个人到安阳宣布温若水任职地区行署副专员的时候,他俩同时还有一项秘密任务,就是考察曹振国,因为老曹口碑、政绩、人缘都很好,几乎无可挑剔,但是他却屡屡提不上去,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搁置,让老聂和老单很恼火又无可奈何,这次王部长来考察干脆就秘密进行,知道这事的只有老聂、老单、何书记和汤希平。何书记也是地委书记,刚刚从外地调过来,跟安阳本地的干部没有牵连,他也是一个很厚道的人;汤希平是政法委书记,老曹的上级。从道理上说,秘密考察这件事可以让汤希平知道,也可以不让他知道,但是老聂他们考虑到他是老曹的上级,而老曹将要上任的职务又是他的副手政法委副书记,出于尊重,就跟他也说了。很不巧,晚上王部长住的房间里就有了匿名举报信,举报的就是老曹前不久打唐汉生一耳光的事件,这让王部长很为难,他不敢贸然调查这件事,因为一旦这件事属实,那么老曹这次的提拔就又泡汤了。”廉书记听到这里,插话说:“王部长停下来是对的,否则就被人家牵着走了。他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哈哈,他不愧是干组织工作的。”
曾义宽接着说:“您说的关键的地方了,王部长正是这么想的,他趁着地委忙的时候跑到我们公司来,王部长、窦主任、甄助理和我我们四个人出去吃野味,老王跟我说这些事,我一开始不吭声表示回避,因为老曹跟我也说过命的交情啊,老王非让我说话,我就说了我跟老曹的关系,他也感到吃惊,没想到我和老曹是这样的关系,他就开玩笑说:‘举贤不避亲嘛,不许你跟我装假正经。’我就笑着说:‘王老兄,你们不妨去找呗老曹打的那个唐副科长谈谈。’于是,第二天王部长、窦主任在地委办公室方主任喝刘秘书的陪同下,悄悄找来监狱管理局的唐副科长,果然,唐副科长对老曹不仅不恨,还感激和佩服,让王部长又惊又喜,结果与老唐聊了好长时间,老唐有大彻大悟、想重新做人的意味,两位觉得应该鼓励他,当然,王部长、窦主任都是隐身成地委的工作人员。谈完话以后,窦主任马上整理出来,写成报告,并附上与唐汉生的谈话记录。”
曾义宽接着说:“王部长办完了这件事,感到恨舒坦,他马上去找了聂书记,聂书记已经知道了谈话的结果,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两个人碰头,王部长提醒聂书记说:‘这个问题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这个问题的原因应该引起重视,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聂书记沉思一会儿,说:‘你这个提醒太重要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他们两个人都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聂书记就决心阻止这股逆流,并且要求王部长帮忙,王部长也是道义上的人,很慷慨地答应配合。”廉书记听到这里就笑了,他不说话,等着曾义宽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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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义宽继续说:“经过王部长的提醒,聂书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仔细一想,有些像老曹这样德才俱佳的干部在被提拔的时候,经常会有吹毛求疵的说法出来,阻止他们的提拔;而有些各方面很不怎么样的干部却很容易地被提拔起来。有一次一个劣迹斑斑的人被提名,他感到很愤怒,当场给否定了。一旦引起了老聂的注意,那么他就开始认真思考了,我感觉到,在干部选拔问题上,有一只黑手在暗地里拨拉着,试图操纵干部的升迁。以前老聂一心扑在经济上,想打翻身仗;因此忽略了人事问题。这件事让他幡然醒悟,他觉得再不整顿干部升迁问题不行了。他意识到,要整顿这个问题,就必须找出这只黑手。一想到这,他就笑了,真是天赐良机,让他一下子就抓到了这只黑手。”廉书记笑着点了点头。
曾义宽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因为考察老曹的事从王部长和窦主任转达给聂书记,聂书记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只有他们四个人参加:聂书记、单专员、何书记、汤希平。王部长收到的匿名举报信必然出自这四个人之中!这样就简单了,单专员不可能是这只黑手,何书记是刚刚从外地调来的地委书记,也不可能是黑手,那么只有一个人了,这个人必是黑手,这个人只能说汤希平。再回想干部提拔中汤希平的态度,也完全印证了老聂的判断。终于找到这只黑手了,老聂松了一口气,下一步就是全力斩断这只黑手。他首先是联手单专员,两人一拍即合,因为他们都是道义上的人,他俩联手就好办多了。后面的事您都知道了,不用我说了。”廉书记笑着说:“看来你也参与了,要不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曾义宽说:“我这里只是个中转站,传递一下消息。”廉书记一下子明白了曾义宽的意思,说:“你们的警惕性还挺高的,不过警惕性高是对的,这事一旦被对方发现,来个恶人先告状,你们也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曾义宽感慨地说:“是啊,所以必须小心谨慎。”廉书记说:“这方面王部长做事很缜密,不过当干部当到你们这种程度,也大致都明白其中的轻重利害。”曾义宽说:“您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这些道道。王部长虽然没有出面,但是他的作用至关重要,他先拖住了汤希平上会,然后老聂、老单来找你们三位书记,这样就彻底把汤希平的梦想打碎了。”
曾义宽喝口茶,接着说:“我这里主要就是传递消息,王部长那里有什么消息由窦主任传递给小甄,小甄传递给地委方主任,这样消息渠道畅通,事情就好办了。”廉书记说:“我本来有些疑惑,现在你这么一说,我都明白了,只是这件事一定有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汤希平在省里也有托举他的人。所以嘛,谨慎是永远不错的。”曾义宽郑重地说:“您说的一点不错,到现在为止,也没几个人知道。您一开始就让我说,不要有什么顾忌,所以我就全说了。”廉书记听了就笑了,爽快地说:“我们就应该把那些正直善良、勤政干事的干部提拔起来,把那些拉帮结派、自私贪腐的人列入黑名单。不过,干部升迁还需要制度保障,应该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竞争,而且应该建立退出机制,要能上能下,决不能搞领导说了算的方法,否则,就可能遍地都是贪腐之徒。”曾义宽附和说:“是啊,如果都是领导说了算,那么谁都会去巴结领导的,领导周围肯定聚集一批拍马屁的小人,领导提拔的肯定都是这样的小人,这些人走上领导岗位以后都是一些贪腐之徒。其实选人用人必须有好的制度,像您说的公平、公正、公开这样的制度,我觉得其中的公开最为重要,那些龌龊的东西是不敢公开的,它们见不得光。
廉书记赞许地说:“不错,小曾,选人用人问题上,还要有包容性,能够包容与自己意见不一致的人,与自己性格不一样的人,与自己走的不见得很近的人,说实话,那些有才华的人大多都是有性格、要尊严的人,这样的人不屑于去拍马屁,如果没有制度和机制保障,这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埋没,他们的才华一辈子也发挥不出来。”
曾义宽说:“近来政策上有没有大的变化?您站的高,看的远,整个国家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前几天韩大哥来信说,他们村里正在酝酿把一些荒地给分掉,分给每家每户,虽然是几乎寸草不生的盐碱地,但是农民的积极性很高,都想分一点地自己种。上级似乎也睁只眼闭只眼,故意装聋作哑,听任他们那样做。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廉书记不假思索地说:“这当然是好事!不要小看只是盐碱地,如果分给农民,几年的时间这些盐碱地就会变成好地,粮食产量甚至会超过生产队。为什么?人性使然。人们都是向往幸福生活的。老百姓的基本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还让老百姓提高觉悟,那怎么可能呢?农民都是渴望分地的,目前这种大锅饭状态无法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同样工商业也是一样,如果还是这样统购统销,企业是不可能有积极性的,工人也不可能有积极性。你想,干好干坏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还有谁愿意好好干呢?现在有一种说法,就是要扩大企业的自主权,除了完成计划内的认为以外,企业可以自买原料,自己生产,产品自己销售,这样赚来的钱可以给工人发奖金。这样工人的积极性就被调动起来了,他们加班加点生产,但是可以得到不少奖金,他们发钱多了,就改善了生活,日子好过多了。而他们花钱又拉动了消费,有了消费又刺激生产,这样就造成了良性循环,国家就是这样慢慢发展起来的。这些都是经济学的最一般道理。”曾义宽没想到廉书记对经济这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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