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织就的烟帘中,乌篷船贴着青灰色的江面滑行。船头破开细碎的水花,十三道黑影在舱内静默如石,唯有船尾老艄公的竹篙,不时搅碎一江倒映的云影。
“公主,历阳到了。”为首黑衣人单膝点地,甲片碰撞声惊起舱外几只白鹭。他斗笠边沿垂下的黑纱随风轻摆,露出半张布满刀疤的脸。
一行人借着钱塘潮信,经运河至镇江,再入长江,自西向东,经过一月跋涉,终于将玲儿送到了历阳县。
玲儿素手掀起半旧的蓝布帘,江风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城郭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青砖城墙爬满薜荔,恍若梦中见过的模样:“历阳……”
“末将只能送公主至此,请公主见谅。”为首的黑衣人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玲儿侧过身,纤纤玉手搭在桅杆上:“请起吧,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这世上再没有安阳公主,也没有赵玲儿了。”玲儿望着一江春水,长叹一声,她心中有着万般牵挂,有她的母妃、皇兄,还有那个她既爱又恨的父皇。
“公主,许知县已到任一月有余,需要末将通传吗?”黑衣人起身,站在玲儿身后道。
“不必了,以后我就是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何须通传,若是有缘,自能相见。”她再度眺望远处,似乎远处码头上有着仕林的身影。
“公主……殿下特地给公主准备了临安府的路引。”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被信封封存的路引交到玲儿手中。
玲儿指尖微颤,桑皮纸簌簌作响。展开的刹那,新墨香气混着江水的腥咸钻入鼻腔,上面赫然写着:肖玲,年十五,女,籍贯临安府钱塘县。
玲儿双手微微颤抖,手中紧紧握着临别前太子所赠的龙纹玉佩,泪水不禁夺眶而出:“皇兄想得真周到,玲儿走了,化“赵”为“肖”,也是应景。”
“公主,末将等人告辞了,望公主好自珍重。”一众黑衣人齐刷刷跪在玲儿身后。
“许仕林.…..”她望向码头石阶上斑驳的青苔,恍惚看见月白官袍一角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