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池说:“哦。”
针头在静脉偏移了几毫米。
护士为他拔针重新穿刺,医用胶带撕开的瞬间,针孔冒出玫瑰颜色的血珠。
新的药液自针管注入身体时,他觉得很冷,像落进月亮桥下的那片水。
输液袋里的气泡咕噜噜的,他总是联想到俞池在水中下沉时,苍白面孔上方也有一串气泡。
他还是不敢仔细地回想那个画面,伴随气泡水涡旋转的枫叶红得像刚刚手背突兀冒出的一滴血。
他垂下眼。
护士提醒:“先生,别忘了吃药。”
俞池很希望他能快点康复,每次吃药都会监督他。
他冷静地吞下那把白色小药片。
一点都不苦。
医生出于谨慎给他做了全身x光检查,结果下午才能拿到。
午后,他觉得昏昏欲睡,轮椅被推到一片树荫下,俞池轻轻伏在他膝盖上。
俞池问:“很疼吗?”
他摩挲着轮椅粗糙的纹路。
季漻川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俞池说:“那个故事,你还没有讲完。”
季漻川怔了一下。
鎏金光线穿过林叶缝隙,俞池眼睛底下那颗小痣会让他联想到撒在油画底层的金箔碎片。
刚刚好,让人觉得这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
俞池伏在他膝盖上,像在打盹,或者只是太依赖,所以连短暂的小憩也不想分开。
“和我讲讲吧,”鎏金光线中的俞池如油画一样静谧又动人,“所以被害者的情人,就是凶手吗?”
“……不。”
俞池眼睫抖了抖,季漻川的角度看下去甚至有点懵懂,俞池问:“那谁是凶手?”
季漻川艰难地说:“没有凶手。”
俞池一无所知地回望。
他不知道为什么季漻川看上去那么为难,他用自己温暖的手心包裹住季漻川发白的指尖,垂下脑袋,落下一个很轻又很久的吻。
他凝白的侧脸和乌发在温暖的阳光中边缘焦化,像要熔入金白光带。
在这么美好的一幕里,俞池的疑问天真得近乎残忍:“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对季漻川来说,非常残忍。
深呼吸后,季漻川说:“他是自杀。”
俞池并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有些小小的讶然,他吻着季漻川的指尖,喃喃自语:“竟然会自杀吗……”
竟然会,自杀吗。
季漻川觉得心里一咯噔。
他还没有想明白这种异样感是从何而来,护士就提醒他们可以去拿检查结果了,俞池独自上楼,他则坐着轮椅,跟着护士,来到一个房间。
护士说:“您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一会,等您的情人回来。”
护士很忙,在桌子旁边整理档案,厚厚的一沓。
桌角还有气球之类的杂物,看起来被反复使用过很多次。
护士说:“最近过生日的人真多呀……明天就有一位呢。我们会在一楼为那位女士庆祝,先生,您也可以来。”
季漻川心想服务真好。
他想帮点小忙,用打气筒打了几个气球,护士伸手接过。
他顿住。
“怎么了吗?”护士口罩上方的琥珀色眼直直望着他,“您觉得,有哪里让您感到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