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明黄龙纹伞盖斜斜探入雨幕。荣亲王萧清胄摇着折扇从廊下转出,玄色劲装裹着修长身形,嘴角勾起痞气的笑:"哥,晚上我想去你那蹭饭,王府做的菜我吃腻了。"他故意将折扇敲在掌心,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薛丞相,"您瞧瞧,这雨下得,把老人家淋病了可不好。"
萧夙朝眉峰微挑,余光瞥见幼弟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他十八岁生辰时,兄弟俩夜探匪寨缴获的战利品。掌心微微发烫,想起当年替幼弟挡箭时,少年哭红的眼睛和此刻眼底暗藏的杀意如出一辙。
"准。"萧夙朝接过萧清胄递来的干爽锦帕,随意擦了擦指尖雨水,"不过下次想吃御膳,记得提前让膳房准备。"他忽然转头看向薛丞相,龙袍下摆扫过台阶溅起的水花,"薛卿若无事,便先回府。朕记得你府上的芍药该开了?"
萧清胄趁机揽住兄长肩膀,将人往御书房带:"那别淋雨了,去御书房说。哥你着凉了皇嫂可是会心疼的。"他故意加重"皇嫂"二字,果然见薛丞相身形一晃,膝盖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声响。
萧夙朝似笑非笑地斜睨幼弟:"就知道拿你皇嫂堵朕的嘴。"踏入门槛的瞬间,他不着痕迹地按住萧清胄握刀的手,压低声音道,"别冲动。"廊下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混着雨声,将这句话搅成细碎的呢喃。
江陌残抬手推开御书房朱漆大门,金丝楠木的门板在雨雾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萧夙朝踏着玄色蟒纹靴跨过门槛,龙袍下摆扫过鎏金蟠龙纹的门槛,转身时冕旒撞出泠泠清音,他随意落座在紫檀龙椅上,抬手示意:"清胄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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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檐角铜铃骤然急响。栀意撑着茜色鲛绡伞冲进雨幕,月白襦裙沾满泥水,鬓边绢花也被雨水打蔫,却仍攥着伞柄行礼:"请陛下安,皇后娘娘怕您淋雨,特命奴给您送伞。"她将伞递上前时,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在雨声里添了几分细碎的清脆。
萧夙朝接过伞柄的指尖顿了顿,伞面还带着澹台凝霜特有的玉兰香。他喉结微动,刻意放柔了语气:"辛苦霜儿,她可有说别的?"
"皇后娘娘说,想请陛下解决完事情后尽快回龙涎宫。"栀意偷瞄了眼帝王紧绷的下颌线,又怯生生补充道,"锦瑟帝姬、锦华公主、太子殿下和睢王爷闹得厉害,娘娘头疼......"
惊雷炸响的刹那,御书房外传来青砖碎裂的脆响。薛丞相不知何时已挪到门槛处,苍老的手指死死抠住雕花木门,白发上滴落的雨水在青砖洇出深色水痕:"陛下!老臣查出,皇后娘娘不是太子殿下、睢王爷的生母!"
萧夙朝骤然握紧扶手,鎏金龙纹硌得掌心生疼。他垂眸望着袖口金丝绣就的并蒂莲,想起昨夜她靠在自己肩头,指尖抚过他心口旧疤时的温柔。再抬眼时,眸中翻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四年前,是朕亲手将她囚在念巢。"他字字如刀,冕旒剧烈晃动间,东珠撞在龙椅上发出清脆声响,"朕强行要她留下子嗣,薛卿这是在质疑朕的记忆?"
萧清胄斜倚在黄花梨圈椅上,折扇慢条斯理地敲打着掌心,鎏金扇坠在昏暗中划出细碎光影。他垂眸望着薛丞相膝前蜿蜒的血痕,忽然轻笑出声,声线里浸着三分漫不经心:"本王倒想问问薛丞相——"折扇猛地挑起老臣的下颌,惊得廊下侍卫同时按住刀柄,"前些日子陛下与皇后娘娘冷战三个月,您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薛丞相浑浊的瞳孔剧烈震颤,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御书房外那场惊涛骇浪般的争执恍如昨日——帝王将奏折掀翻在地,满室狼藉中,唯有澹台凝霜离去时玉佩相撞的清音,像根刺扎进满朝文武的心口。此刻被戳中痛处,他却不得不强撑着躬身:"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呵,小心再小心?"萧清胄突然放声大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泼墨写意的猛虎张牙舞爪,"那后来陛下与皇后和好了呢?"他起身逼近,玄色劲装下摆扫过薛丞相颤抖的手背,"您倒是说说,这夫妻重归于好,关您何事?"
老臣僵直如木雕,雨水顺着花白眉梢滴进眼眶,刺得生疼。他当然记得那日——龙涎宫彻夜通明,帝王抱着昏迷的皇后冲入太医院,腰间明黄绦带散开,露出里头沾血的中衣;更记得三日后早朝,萧夙朝亲手为澹台凝霜戴上凤冠,冕旒下的眼神,比他征战漠北时的寒刀更凛冽。
"陛下皇后和好,关、关臣何事......"薛丞相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这、这是两码事!皇子血脉事关国本......"
"对啊,人家两口子的孩子,关你什么事?"萧清胄突然揪住老臣前襟,折扇重重拍在他肩头,惊得廊下铜铃乱颤,"用得着你在这儿多嘴?用你管?"他刻意拖长尾音,转头望向龙椅上神色莫测的帝王,"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御书房内,烛火突然爆出灯花。萧夙朝摩挲着袖中帕子的动作一顿,想起昨夜她蜷缩在自己怀里,轻声说"别为我伤神"时的模样。他抬眸看向薛丞相,鎏金冠冕下的眼神比窗外暴雨更冷:"清胄,送薛卿回府。"话音未落,又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记得让人好好'照料',别让老人家再受凉了。"
龙涎宫内烛火摇曳不定,琉璃盏里的灯油被打翻,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油渍。澹台凝霜跌坐在雕花梳妆台前,怀中的萧锦年与萧念棠像受惊的雏鸟般蜷缩着,稚嫩的哭声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珍珠流苏随着孩童剧烈的晃动不断撞击妆奁,发出细碎而杂乱的声响,混着满地狼藉,将整个宫殿搅成一锅沸粥。
"萧尊曜!萧恪礼!"澹台凝霜攥紧被扯散的披帛,发间累丝金凤歪向一边,"四岁的孩子了,哪有这么多精力胡闹?要闹去找你们父皇!"她怒目扫向满地狼藉,打翻的胭脂水粉在地毯上晕染出诡异的色块,被撕碎的画卷残片还沾着萧念棠的口水。两个小皇子正骑在鎏金矮凳上,将御书房搬来的奏折当作飞镖四处乱扔,墨汁溅得满墙都是。
怀中的双生女娃哭得愈发凄厉,萧锦年攥着她一缕青丝不肯松手,小脸涨得通红。澹台凝霜顿时慌了神,语气软了下来:"饿了是不是?母后错了,不是故意要凶你们的。"她伸手去擦萧念棠脸上的泪珠,羊脂玉镯却被小孩一把抓住,冰凉的触感让女娃哭得更凶。
"母后偏心!只哄妹妹!"萧恪礼从矮凳上跳下来,发髻歪歪扭扭,最显眼的是头顶还斜插着一支点翠凤簪——正是澹台凝霜最心爱的那支。他叉着腰,圆滚滚的脸蛋涨得通红,活像只炸毛的小公鸡。
澹台凝霜看着眼前的混乱,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她颤抖着手指,指向满地狼藉:"本宫不过用点糕点点心的时间,你们就乱成一锅粥!看看这龙涎宫,看看你们父皇的御案!那些奏折被你们打翻成什么样子?再看看本宫的衣柜梳妆台!"她猛地扯下萧恪礼头上的凤簪,翡翠雕琢的凤羽已经缺了一角,"本宫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