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云南的土司,带着两三千“木瓜兵”,就能维持大半个康区的秩序。
这要是被松赞干布知道,估计棺材板都挡不住他的咆哮声。
由此也能看出,从今往后,整个吐蕃高原将会进入何等式微的局面中。
不出意外,三百多万直属人口的吐蕃,将会在接下来几十年的大起义中死去最少三分之二的人口。
就是不知道有了尚摩鄢这股势力,吐蕃高原会进入怎样的局面了。
这般想着,刘继隆开口说道:“这几日平叛讨回不少钱粮,你们既然要走,便从府衙的仓库中提三十万石粮食走故桃关回去吧。”
“谢节帅赏赐!”听到刘继隆的话,没卢丹增和韦工啰碌连忙恭敬行礼。
此前刘继隆已经赏赐了他们二十万石粮食,如今又是二十万石。
四十万石粮食,都够多康几十万众吃三四个月了,更不要提这段时间帮助镇压叛乱的赏赐了。
“退下吧,明日我在大殿摆宴,为你们送行。”
“是……”
二人退出了中堂,刘继隆也重新投入了面前的政务之中。
在他投入政务之中的同时,距离成都三百余里外的戎州僰道城(宜宾)内,高骈却正跪在州衙门前,恭敬从天使手中接过了圣旨。
“高节帅,今日开始,您就是郡王了,希望您不要辜负陛下的圣恩。”
小马坊使的田令孜羡慕看着眼前的高骈,而高骈也早就听闻田令孜的干爹是皇帝身旁的亲信田允,因此郑重作揖道:
“陛下圣恩,吾定不敢辜负。”
高骈话音落下,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将领便回头示意起来。
两名兵卒托着木盘走上前来,盘子盖上红布,田令孜见状哪里不懂,脸色犹豫道:“这、这恐怕不好吧。”
“天使但请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吾了。”高骈抬手示意。
田令孜见状也想起了自己出发前,自家阿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出使三川的差事,可不是个便宜的差事。
田允有预感天下即将变化,所以才花了大力气,让田令孜这个清水衙门的小马坊使来出使三川,为的就是结交高骈。
“既然如此,那某便取一半;另外一半等到郡王有喜事,下次传旨时,再取走吧。”
“如此甚好。”高骈也不强求,而是看着田令孜接过木盘,随后转头看向那青年将领:
“四十三郎,安排天使去休息,待天使回朝,派兵马护送天使出川。”
“是!”
在三川之地,能被高骈称呼为四十三郎的,也只有他的长子高钦了。
高钦不过二十二岁,文采武略均不显,故此高骈十分忧愁。
在明知戎州不易被南蛮进犯的局面下,他刻意将其安排在了戎州,也说明他更希望其能够平安,而不是斩获什么大功。
高钦安排人护送田令孜前往了寅宾馆休息,而他则是跟随高骈走向了大堂。
不多时,如此走入大堂,高骈坐下后,高钦为他倒了杯茶。
望着炒茶被热水烫开,高骈不由得想到了如今的局面,同时开口道:“近来北边的情况如何了?”
“陇右吗?”高钦确实没有什么才能,竟然需要询问才敢回答。
眼见自家阿耶点头,高钦这才说道:“几日前,三川内的叛乱便开始变少了。”
“据谍子飞鸽传信的内容来看,刘继隆应该是调遣了陇右的官吏南下,又招募了兵马,这才稳住了三川的局面。”
说到此处,高钦忍不住说道:“阿耶,刘继隆在三川镇压世家庶族,抢掠他们的土地和财富、奴仆,又将他们强行迁徙去河西,为何其余世家庶族不反?”
“因为刘继隆没有对他们动手。”高骈皱眉回应,心想这并不是好消息。
高骈自然知道三川这群世家豪强手里有多少钱粮,只是他毕竟是朝廷的官员,不便下手抢夺。
“可惜,都便宜了刘继隆……”
高骈眉头紧皱,将茶杯放在了身旁桌上,高钦见状连忙为他添水。
高骈眼见高钦那平庸的模样,暗叹一口气,并没有觉得是孩子的问题,反倒是觉得是自己常年在外,疏于教导,才让孩子长成了这般模样。
“阿耶,今早我看过军碟,眼下我们在三川和黔中分别募兵,已有九万余兵马。”
“王郎君已经调遣两万新卒来僰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夺回北边的失地?”
在高钦眼底,自家阿耶只是一时失利,如今三川在手,还有个黔中可以招募悍勇的蛮兵,定然可以夺回三川。
只是在高骈眼里,夺回三川的难度不小,必须得等刘继隆率军北上,攻略关内道时,他才有机会进攻三川。
至于刘继隆是否会继续与他对峙,甚至渡江南下,他则一点不怀疑。
三川的气候他知道,比起陇右,可谓是个不断洒水的火炉,又热又闷。
刘继隆麾下兵马,大半都是陇右、河西出身,定然不适应三川的夏秋两季,而春季太近,所以刘继隆肯定不会继续对三川动兵。
相比较下,刘继隆在朔方、秦州招募的新卒,差不多已经练兵三个月了,等刘继隆开春北上,这些新卒也堪一用。
关内道遭受重创,郑畋又虎视眈眈。
在高骈看来,刘继隆定然会北上夺取关内道,与郑畋决战陇山一线。
届时关中三面被围,朝廷必然迁都。
想到这里,高骈不得不为自己谋划起来。
对于朝廷而言,迁都北都才是上策,但若是他们能迁都南都,前往江陵,而自己又能节制山南东道,那自己或许能与刘继隆形成东西对峙的局面。
“大唐,只能依靠吾……”
高骈眯了眯眼睛,而此时堂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不多时,张璘的身影出现在院中,他高兴走来,急忙作揖道:“节…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高王了!”
张璘笑呵呵称呼起来,高骈瞧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由嘴角轻挑:“混厮……”
张璘不以为意,走上前坐在左首位道:“节帅,我去泸州看过了,东川兵仍堪用,补足兵员后,如今编兵二万,一万留驻泸州南部的江安、绵水等县,另一万被我带过来了。”
“节帅,我们什么时候动兵?”张璘作揖询问,显然是对于上次的战败不服。
高骈眼见张璘询问,倒也没有必要遮掩,直接说道:
“朝廷已经联合黠戛斯约定三月出兵,黠戛斯出兵十万袭扰凉州,朝廷以郑畋为主,出兵九万进犯秦州。”
“除此之外,天德军和夏绥军也会趁机袭扰朔方。”
“届时刘继隆必然北上,而我军也能好好练兵,在入秋前后出兵收复失地。”
“好!”张璘闻言振奋,但同时又惆怅道:“我军精骑仅存三千余,如今无法获取军马,恐怕……”
“无碍。”高骈安抚道:“刘继隆善用骑兵,且北方更利于骑兵作战,因此他北上后,便会带着骑兵北上,届时我军虽然只有三千骑兵,也足够对付三川的叛军了。”
“确实如此。”张璘点点头,认可般的附和了高骈的言论。
高骈见状也道:“好好练兵,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六个月了。”
“是!”张璘起身作揖,同时调笑道:“那末将就告退,高王。”
“滚吧!”高骈无奈笑着赶走了他,随后再端起茶杯时,嘴角却依旧止不住上扬。
“高王……倒也不错。”
高骈回味着这称呼的同时,陇右军与三川军也开始了隔江练兵的奇景。
滚滚长江东去,动辄百丈宽阔,浪头纷飞,便是数万兵马的喊杀声,在其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
半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随着时间走入二月,正在成都府衙内的刘继隆,也终于等到了许久不见的李商隐……
“节帅,义山先生到了!”
成都府衙内,张武急匆匆走入中堂,提醒着正在练字的刘继隆。
刘继隆听后笔锋停顿,抬头露出笑意:“终于来了……”
他放下毛笔,洗手擦干净后询问道:“义山先生到哪了?快去准备兵马,你我出城相迎。”
“已经到大堂了,末将也是刚刚知晓,义山先生说不要声张。”
张武急忙解释,刘继隆听后皱眉:“不要声张?”
他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而此时脚步声也在外响起。
张武与刘继隆看去,但见满头仍旧乌发,留有尺许长须,体魄比较此前略微强健的李商隐走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几名正五品的府衙官员。
“义山既然要到了,为何不提前说一声?”
刘继隆高兴上前,恨不得把李商隐抱入怀中,以表心情。
然而李商隐并未立马回复他,而是看向身后官员:“你们先退下。”
“是……”几名官员连忙对刘继隆、张武作揖离去。
刘继隆见此场景,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可是陇右发生了什么事情?”
“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李商隐眉头紧锁,颔首回答,同时抬腿走入中堂,对刘继隆说道:
“不过在说这些事情之前,还请节帅准许下官先说当下最为重要之事。”
“什么?”刘继隆疑惑看向他,却见李商隐朝他深深弓腰,从怀中取出了一本文册。
不等刘继隆反应过来,李商隐郑重道:
“安西副都护、寿昌县子张淮深,陇右都督高进达,河西都督张昶,山南都督陈靖崇,朔方都督曹茂,陇右都护府长史崔恕,都察院兼法曹参军韩正可,东川兼西川都督府长史李商隐等七十八人上奏,共劝节帅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