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润景月白锦袍下的脊背瞬间绷直,却仍保持着从容姿态,垂首行礼时,腰间羊脂玉佩轻晃:“是。”话音刚落,御书房内便陷入死寂,唯有铜鹤香炉中升起的龙涎香,袅袅缠绕在众人之间。
“以凤露台初见为题。”萧夙朝忽然将一卷空白宣纸甩在案上,狼毫笔重重砸在砚台里,溅起的墨汁星星点点洒在宣纸上,“做几首诗来听听。”帝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金红晨光透过窗棂,将他眼底的审视照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命题作诗,分明是帝王对觊觎自家妹妹的臣子,毫不掩饰的刁难。
明润景指尖刚触到狼毫笔杆,忽然听见萧夙朝低沉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帝王冕旒下的目光似淬了冰,玄色龙袍袖口绣着的金线蟠龙张牙舞爪,几乎要顺着衣摆扑将下来:"朕还没说完。"他抬手将案上那卷歪扭的牡丹鸳鸯图猛地展开,狼毫勾勒的线条在晨光中张牙舞爪,"连同朕的一起做了。"
御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龙涎香混着新墨气息,在死寂中凝成无形的重压。明润景望着宣纸上扭曲的花瓣与圆滚的禽鸟,喉结微微滚动。月白锦袍下的手指悄然收紧,却在下一瞬稳稳握住狼毫,蘸墨时笔尖在砚台边缘轻叩三下,发出清越声响:"喏。"
这声应答不卑不亢,倒叫萧夙朝挑起了眉。帝王斜倚在九龙缠枝纹御案后,鎏金护甲划过镇纸,发出细微的刺响:"一刻钟,若让朕瞧出半分敷衍......"他话音未落,明润景已提笔悬于宣纸之上,月白衣袂扫过案几,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将案头未干的墨迹吹得微微晃动。
明润景执笔悬于素宣之上,殿内只余狼毫摩挲纸面的沙沙声响。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开,他提笔如行云流水,不过片刻,三首诗已然落成。
首篇墨迹未干,写的正是座上君王。"玄冕龙章御紫宸,山河万里入眸深。挥毫自有风云气,墨染乾坤见本心。"诗句苍劲有力,将萧夙朝的帝王威仪与画中藏锋巧妙相融,字里行间似有金戈铁马之音,又暗藏对其才情的赞叹。
第二篇笔锋一转,落于康令颐身上。"凤台初见月如银,浅笑嫣然动洛尘。玉腕轻摇环佩响,人间疑是谪仙人。"诗句柔美婉转,将皇后初见时的娇俏灵动勾勒得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满是对其容色的倾慕,又暗合凤露台初见的题旨。
最后一首落笔时,明润景的笔触稍缓。"昭月清辉映绮罗,灵眸如水蕴星河。此身愿化衔珠燕,常伴琼楼笑语多。"字迹温柔缱绻,似将满腔柔情都倾注于笔端,描绘出昭月公主的灵动温婉,更隐隐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三首诗题罢,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将整个御书房都染得诗意盎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萧夙朝修长的指尖轻轻叩击着御案,鎏金龙纹在他动作间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眯起凤目,似笑非笑地睨着明润景:"倒是疏漏了——怎么,没有关于荣亲王萧清胄的?"话音落下时,殿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温度,唯有香炉中飘出的龙涎香,在死寂中悠悠打转。
明润景垂眸敛去眼底的波澜,广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从容从袖中抽出另一张宣纸,月白锦袍拂过案几,带起细微的响动:"陛下明察,臣早已备好。"声音清润如碎玉,却在空旷的殿内激起一层不易察觉的涟漪。
"念来听听。"萧夙朝往后仰靠在九龙椅上,冕旒晃动间,帝王的视线似实质般压在明润景身上。殿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将廊下的铜铃撞出细碎声响,在这静谧的对峙中,更添几分诡谲。
明润景将宣纸展开,墨香混着纸页的气息在殿内漫开。他抬眼望了望龙椅上神色莫测的帝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玉冠玄氅立琼阶,剑影寒芒映月来。笑谈纵横平乱世,丹心一片护瑶台。’”诗句铿锵,将荣亲王萧清胄的飒爽英姿与家国丹心勾勒得淋漓尽致,字里行间既有沙场征战的肃杀,又暗含对其忠君护国之志的赞誉。
萧夙朝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螭纹,沉吟片刻,忽而冷笑一声:“好个‘丹心一片护瑶台’,明世子这诗里,倒将清胄夸成了天上神将。只是不知——”他话锋陡然一转,凤目微眯,眼中寒芒乍现,“这‘护瑶台’三字,究竟是护皇家宫阙,还是另有私心?”帝王的质问如重锤落地,御书房内气氛瞬间凝滞,连檐角铜铃的轻响都变得尖锐刺耳。
雕花檀木扇轻轻摇晃,落霜半跪在雕龙衔凤塌旁,素白的手腕带动着扇面的流云纹,将殿内浮动的龙涎香缓缓拂向榻上的人。康令颐斜倚在金丝软缎上,藕荷色广袖慵懒垂落,露出腕间莹润的翡翠镯。栀意跪坐在榻前,白玉盘里盛着切好的冰湃荔枝,莹白果肉上还凝着细碎水珠,在晨光中折射出点点微光。
"以皇后在干嘛,再做一首诗。"萧夙朝端起鎏金茶盏轻抿,目光掠过康令颐指尖拈着的荔枝果肉,冕旒下的笑意似有若无。帝王玄色龙袍上的金线海水纹随着动作翻涌,将威压无声蔓延至殿内每个角落。
明润景垂眸应了声"喏",狼毫在砚台边缘轻蘸,墨汁却未滴落。他余光瞥见榻上女子咬开荔枝时,汁水顺着唇角滑落,在珍珠颈链间凝成晶莹的珠,而一旁伺候的宫婢正捧着丝帕欲上前。
"不准吃了,小心着凉。"萧夙朝忽然放下茶盏,青玉镇纸磕在案几上发出闷响。他望着康令颐鼓成小仓鼠般的脸颊,明知故问的语气里藏着纵容,"怎么这般不听话?"
康令颐歪头躲过递来的丝帕,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凤眸眯成弯月:"不嘛。"她故意将荔枝核含在口中,含糊不清道,"陛下这是心疼臣妾,还是心疼明世子的诗?"说罢狡黠地冲明润景眨眨眼,榻下众人皆屏息,唯有扇面摇晃的簌簌声愈发清晰。
明润景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他垂眸思索片刻,笔尖在宣纸上落下,墨色晕染开来,不过须臾,一首诗已然完成。
“凤榻斜倚映霞光,玉手轻拈冰荔凉。檀扇摇风香暗度,娇嗔半掩意悠长。” 他朗声道,声音清越,将康令颐此刻慵懒又娇憨的模样描绘得栩栩如生,字句间既有对皇后仪态的描摹,又暗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康令颐支起身子,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洒落点点碎光。她指尖捏着帕子,掩唇笑道:"明世子果然好才情,短短几句,倒比本宫每日揽镜自照还要清楚。"话音未落,忽然瞥见萧夙朝沉下的脸色,又故意拖长尾音,"只是不知陛下觉得,这诗里写的皇后,可还入得了眼?"
萧夙朝指节敲了敲案几,玄色龙袍上的金线纹随着动作泛起冷光:"好个'娇嗔半掩意悠长'。"他忽然将诗稿掷于地上,墨香混着龙涎香在殿内翻涌,"明世子眼中的皇后,倒比朕这个夫君还要通透。"话语间似裹着冰碴,惊得落霜手中团扇险些掉落,栀意更是伏地叩首,大气都不敢出。
明润景单膝跪地,掌心沁出冷汗浸湿袖角:"臣惶恐。陛下明鉴,臣不过以诗颂德,绝无僭越之意。"他余光瞥见康令颐蹙起的蛾眉,又听萧夙朝冷笑一声:"颂德?朕看你这诗里藏的心思,倒比御花园的九曲回廊还要曲折。"帝王起身时冕旒轰然作响,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晃,"今日便到此为止,明世子且回去好好想想,这诗该如何重写。"